一对小小的耳机，背后隐藏着千亿市场。2019年下半年以来，以TWS技术为核心的真无线耳机，让“凉”了一段时间的智能穿戴设备“热度”回升。成为2019年A股市场热点之一，TWS耳机概念股股价一路飘红，甚至被贴上了“年度稳赚”的标签。其中，漫步者股价60日内上涨近300%，半年内每股从5.67元涨至近30元；瀛通通讯、共达电声、亿纬锂能等无线耳机板块的核心概念股亦集中爆发，接连上涨。事实上，自苹果公司2016年发布第一代AirPods，开创真无线耳机时代至今，三年来，包括传统音频厂商、手机厂商等在内的各路玩家纷纷入场，呈现百家争鸣的状态，白牌与品牌野蛮生长。
技术前提
行业火爆 从“芯”开始
TWS(True Wireless Stereo)，即“真无线立体声”，最大的特点就是在没有连接数据线的情况下实现双耳收取手机信号的功能。2016年，第一代AirPods问世，其1288元人民币的售价，对于国内众多用户而言并不便宜。但从2018年10月开始，市面上的TWS耳机价格已经降至百元左右，不少消费者开始尝鲜。
根据高通2019年10月发布的《2019使用现状调研报告》显示，超过50%的消费者表示，他们已经将“智能耳戴设备”视为一个产品品类。27%的消费者已经拥有一副真无线耳机，近四分之一（其中18至24岁的超过三分之一）的消费者计划在未来12个月内购买真无线耳塞。
TWS耳机的出现与火爆，离不开芯片技术的迭代更新，而少一条线的设计与大幅降价的背后，则是蓝牙芯片厂商们的技术较量。
资料显示，传统的蓝牙耳机仅有1颗蓝牙芯片，手机与耳机的音频传输也是1对1，而TWS耳机则需要1对2音频传输来实现双耳同步，但即使是最新的蓝牙5.0技术在音频方面也只能1对1连接。
苹果率先进行技术突破，AirPods采用了Snoop监听模式，率先实现了左右耳一起听。随后，苹果对监听模式实现了专利封锁，安卓厂商不可以用这种方法。受此影响，早期的其他TWS耳机主要采用“relay转发模式”——音频从手机传到左耳听筒，再由左耳听筒转发到右耳听筒。
这个技术原理上的缺陷，也决定了早期这类TWS耳机不可能达到AirPods效果。业内人士告诉南都记者，转发模式连接蓝牙的稳定性并不好，蓝牙容易断掉，或者出现看视频时口型和声音不同步、玩游戏出现声音延迟等问题。
在被苹果的专利卡了3年后，安卓阵营于2019年初实现了技术突破。芯片厂商洛达、恒玄、高通、华为先后推出更稳定的解决方案，基本上可以实现与苹果的体验一致，价格也降了下来。目前，搭载络达芯片的TWS耳机价格在150元左右。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1月7日，蓝牙技术联盟(BluetoothSIG)在美国CES·2020展会上正式推出了新一代蓝牙音频技术标准——BLEA。该标准将进一步帮助安卓厂商缩小与苹果的差距，实现双耳同步传输，提升音质，降低功耗和延时。
同时，为了让手机更轻薄、简约，各大厂商手机开始逐渐取消了传统的3.5mm耳机插孔，将之与USB充电插孔合二为一。这种变革导致充电、听歌只能二选一，这给使用带来诸多不便。TWS耳机的兴起，客观上也是受此刺激和影响。
有市场分析人士认为，随着5G手机带来的换机潮以及取消3.5mm耳机插孔的机型增多，TWS耳机替代传统的有线耳机会产生增量需求。
广州东莞蓝牙耳机制造商和乐电子有限公司总经理叶伟强告诉南都记者，他们的自有耳机品牌QCY价格区间在几十元至200元不等，年销售额在10亿元左右，并且仍在翻倍增长。
南都记者了解到，在诸多电商平台上，TWS无线耳机的销量亦大幅增长。其中，天猫在2019年的销量同比增长超过150%。
AirPods在京东上的销售趋势，则更多地显示了下沉市场的崛起。2016年9月，第一代AirPods刚上市时，最先火爆的是一线城市。2016年Q4的环比增长指数达到峰值，而低线城市尚未有太多反应。不过，从2017年Q1起，低线市场迅速跟进。其中二线、三线城市的增长指数超过一线城市。AirPods上市一年后，三至六线城市的增长指数逼近一线城市，目前各线级城市均保持在稳定且几乎一致的增长率。
产业野蛮生长 山寨与品牌共存
目前市面上主流的无线耳机有苹果、Sony、森海塞尔、JBL、小米、Bose等等。其中，既有传统音频产品制造商的业务延伸，也有智能手机品牌商的智能终端周边产品，还有一些则是靠“碰瓷”AirPods造型的白牌产品。
南都记者查询发现，虽然在产品形态上被诟病与苹果过于相似，但是安卓阵营的TWS耳机实现了99-1199元区间的价格覆盖。其中，100-500元的耳机数量能占到近70%。像小米、漫步者等品牌，低至99元。
然而，在消费者群体中，低价并没有引来与AirPods同样的关注，出货量仍不及苹果。
1月16日，市场研究机构Strategy Analytics最新的一份研究报告显示，2019年AirPods出货量近6000万部，占TWS耳机市场营收的71%，市场份额的50%。值得一提的是，知名TWS耳机品牌Beats也是属于苹果旗下。
AirPods销售火爆也成为了苹果财报中的一大亮点。苹果2019财年第四季度财报（截至2019年9月28日）显示，其可穿戴、家居及配件产品营收已经达到65.2亿美元，同比增长54%，在所有业务分部中增幅最大，AirPods便是其中主力产品。
在高端市场上，苹果一骑绝尘，而在低端市场上，小米也开始进行市场“收割”。2019年三季度，小米TWS耳机的出货量大概在297万台，排名第二，占全球9%的市场份额。
光大证券电子研究员耿正指出，苹果创造了TWS产品，打开了价格的天花板，而华强北则普及TWS产品，打开了出货量的天花板，每个月都是千万级别超乎想象。“现在，华强北的白牌TWS（耳机）非常火爆。我了解到，单个工厂每天出货量达到五六千的有很多个”。
“对于三四线城市的人来说，苹果AirPods要1200多元，试错成本非常高，但是150到300元的白牌TWS耳机，会让三四线城市的人也都用起来。可以说，华强北正在帮助培养用户习惯。”耿正认为，华强北的TWS耳机会让TWS产品迅速普及起来，就像当年的山寨智能手机时代。“白牌TWS（耳机）坏了后，用户会买谁的产品呢？我想，肯定是品牌产品。就像10年前山寨手机起来，苹果手机的销量有下降么？”
不过，AirPods的高定价以及技术的突破的确也给了华强北生存空间。白牌以低价位大幅起量，迅速抢占低阶市场，业内人士告诉南都记者，目前国内的品牌TWS耳机出货量大概只占25%，这个比例中包括了华为、三星、OV、小米等安卓手机厂商，也包括传统的音频类厂商，甚至像爱奇艺、网易云等互联网公司也加入了，整个赛道急剧膨胀，行业正处于混战期。
耿正表示，TWS行业竞争格局大致会历经4个阶段。首先是苹果AirPods创造新产品，高端用户开始使用。然后，价格低廉的白牌TWS耳机促进消费者尝试和体验，打开TWS行业市场。第三阶段，品牌厂商凭借产品质量与品牌优势，使得TWS耳机行业向品牌厂商集中。最后，手机品牌厂商凭借TWS耳机与智能手机形成的生态带来更好的体验，使得TWS耳机行业进一步向手机品牌厂商集中。
从目前的状态来看，整个市场仍处在第二的用户养成阶段，而后两个阶段缓慢同步进行。“毕竟在耳机和手机这件事上，原配的要比混搭的更让人舒适。”不过，业内人士指出，手机厂商入局或许有先天优势，但只有用户对TWS耳机通话/声音之外的能力产生依赖，手机厂商才能拿稳TWS耳机这一局。
根据光大证券的研报显示，从手机与耳机出货量角度考量，安卓TWS耳机的年销量有望在未来几年达到AirPods的6倍，安卓系的TWS耳机或迎拐点。
主控芯片的“CBA”格局
Counterpoint Research数据显示，2018年全球TWS耳机出货量仅为4600万台。对比14亿台的智能手机出货量，渗透率仅3.28%。而2019年前三季度全球TWS耳机出货量已达7600万台，全年预计达到1.2亿台，同比增长1.17倍，渗透率亦增至近10%，2020年TWS无线耳机全球出货量或将达2.3亿台。
国信证券测算，即使按照TWS耳机平均200元的单价，以全球每年15亿部智能手机的出货量估算，如果渗透率达到50%，理论上，全球TWS耳机的年产值在1500亿元以上。
这个千亿级市场，离不开日渐成熟产业链体系的支撑。
南都记者梳理了市面上一些TWS无线耳机的拆解报告，发现总体来看TWS耳机主要由充电盒与耳机两大部分构成，其产业链主要包括芯片厂商、零组件厂商、ODM整机组装或代工厂。
主控芯片是TWS耳机的核心，2019年三季度TWS耳机的销售火爆，甚至导致上游芯片厂商缺货。目前，市面上主要的TWS耳机蓝牙芯片厂商无非就那么四五家，除苹果采用自家方案外，行业形成了所谓的C（CRS高通）、B（BES恒玄）、A（Airoha络达）的“CBA”格局。其中，高端市场以高通、瑞昱为主，低端市场包括络达、恒玄等。
随着主控芯片方案成熟和普及，TWS耳机的零部件如配套电池、声学器件、存储芯片等也升级、量产出货，加速这场盛宴的到来。
南都记者了解到，圣邦股份（300661.SZ）主营电源管理产品和信号链产品，其钰泰ETA96xx系列蓝牙耳机充电盒电源IC应用于JBL、飞利浦等多款TWS耳机产品中；兆易创新（603986.SH）为存储行业龙头，是AirPods的核心供应厂商，韦尔股份（603501.SH）是分立器件和被动元器件的设计与分销厂商。
在下游组装环节，TWS耳机的制造过程包含大量的精密装配工艺和检测工序，Airpods一条生产线使用的工人达数百人，这对ODM/OEM厂商提出较高要求，如何将数百个精密零件准确地装入耳机大小的空间成为难以跨越的护城河。
南都记者梳理发现，下游的ODM以及组装制造商比较清晰。从TWS无线耳机竞争格局来看，主要标的为立讯精密、歌尔股份、漫步者、瀛通通讯以及万魔声学（与共达电声同一实控人）。
据悉，领头军AirPods的主力代工厂为立讯精密，华为TWS耳机代工厂商为歌尔股份，其他品牌主要由佳禾智能、瀛通通讯等代工。万魔声学与上述代工厂不一样，其主要业务模式为ODM，即原始设计制造商，万魔有一套全自研的体系，主要客户有小米、华为、OPPO、努比亚等。
资本市场
站在“风口”掘金 董监高开始减持
作为消费电子行业跑出的一匹黑马，TWS耳机2019年在资本市场的表现也可圈可点。
曾经走在多媒体音箱跑道上的漫步者现在更喜欢对外谈论耳机，其耳机的收入逐渐占至营收的一半，2019年前三个季度的净利润同比上升了48.7%。更重要的是，得益于耳机业务的发展，漫步者股价2019年涨幅达400%。
显然，这是一个“有利可图”的行业。
Wind数据显示，近一年来，TWS耳机指数涨幅已超220%，大幅跑赢行业其他指数板块，芯片、传感器、电池、组装厂、整机品牌等产业链各端都从中受益。具体到成分股中，排名居前的模拟芯片厂商韦尔股份、圣邦股份和音频厂商漫步者2019年的涨幅均在400%左右。另外，包括佳禾智能、鹏鼎控股在内的9家产业链公司的股价在2019年实现翻倍。
国信证券研报指出，从产值划分来看，随着上游芯片厂商加速推出低成本的成熟方案，TWS芯片价格持续下滑，上游TWS芯片行业的利润率有所压缩；下游的整机组装环节更加复杂，对厂商的要求较高，成为TWS产业中产值增长最快的环节。较高的行业集中度+快速增长的市场空间将带动下游ODM及组装制造环节迎来快速爆发，预计到2021年TWS行业ODM及组装制造产值将达到1240亿元。
数据显示，作为主力代工厂的立讯精密，2019年前三季度营收和净利润同比均上涨70%左右，股价从年初的10元左右攀升至42元附近，随着AirPods Pro在2020年需求持续增加，该公司也将持续受益。
值得注意的是，在股价走高的过程中，约有10家上市公司的董监高及其相关人员在2019年存在减持行为，累计减持金额超30亿元，其中歌尔股份的实控人套现约18亿元居首，不过实控人姜滨部分减持股份是通过大宗交易转让，转让方为其一致行动人姜龙。漫步者自去年12月起便连发减持公告，公司4名董事、副总裁群起进行减持，拟合计减持不超1168.77万股，合计占比1.97%，董事王晓红一人便套现逾2亿。
【趋势与挑战】TWS耳机未来将成AIOT入口
万魔声学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谢冠宏表示，“生产一个会响的TWS耳机很容易，生产一个品质好的TWS耳机非常难”。他说，与苹果AirPods产业链对比，国内TWS耳机产业链可能还落后半年，“国内各种传感器、算法、蓝牙芯片、电池等都在发展中，未来半年到一年，这个产业将更成熟”。
从Counterpoint Research的预计数据来看，2020年TWS无线耳机的出货量将达到2.3亿台，但渗透率也不过才15%，与50%甚至更高的渗透率还有一段距离。
2019年10月，高通发布的一份无线音频消费者调查报告显示，除了通话功能，受访者对无线耳机“智能”功能的期待还包括无屏交互、健康数据监测、GPS定位，以及游戏、视频内容等。
有分析师称，用户对TWS耳机功能上的要求大致分两类，一类是耳机自身为兼顾游戏、VR等场景需要升级的趋势，即降噪、低延时；另一类则是智能交互，即TWS耳机未来将成为重要的智能语音入口。因此，各大厂商都将耳机视为AI落地的必争之地。
此前，智能音箱一直被视为智能家居入口。谷歌、亚马逊、京东、阿里、小米等互联网巨头先后在消费AIOT进行布局，推出智能音箱。不过，前两年大热的智能音箱如今已趋于冷静。如今，有业内人士认为，TWS耳机在家庭场景下可以作为声音交互的辅助入口，形成智能音箱+TWS耳机入口闭环。
二代AirPods耳机已经支持“Hey Siri”的语音激活功能并与之实现无屏交互，华为、OPPO、小米等手机品牌厂商也已推出搭载智能语音功能的新一款TWS耳机。
此外，TWS耳机的智能交互还可以体现在搭载生物传感器，实现健康数据监测并进行语音播报，三星推出的首款GearIcoX蓝牙耳机包括了运动时间和距离记录以及燃烧的卡路里。在运动垂直领域，语音AI相应的价值也被挖掘。
不管是智能家居还是健康监测，TWS耳机作为一个语音入口，被唤醒所需要的时间、来回交互过程的效率以及反馈的质量，都将影响耳机端交互的体验。此外，如何在保持小体积的同时实现更多智能功能，仍是大多数厂商所面对的挑战。
未来，AIOT时代会到来，TWS耳机或许会成为一种必然的入口，但在这之前，需要解决其低功耗、抗干扰、传输等诸多问题。
谢冠宏对南都记者表示，随着5G的实现，将有条件搭载一个统一的人工智能平台，也就是一个更强大的云端，AI技术将赋能给每一个细分领域，而音频是连接交互最好的方式。不仅传统音频，甚至包括“骨传导技术”也会有很大的应用。每一个穿戴式设备都是一个“物联网”入口，5G解决用户数据读写交互的可能，更好地帮助在开车或者是健康、医疗、教育领域的应用。
统筹：甄芹 石力采写：南都记者 叶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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